大華交益社—昆明一所老茶館的傳奇
燈光,他們有的長衫大褂、有的西裝革履,有的胸前佩著證章、肩上扛著‘杠子’。這裏討論著行情,那裏海闊天空地從天空之大談到蒼蠅之微。有些記者也愛在這裏‘交益’他們的新新聞,還有陶然地把自己埋葬在這一片嘈雜中,不做什麽也不想什麽,仿佛這就是世界,而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在這裏聚集著各種各樣的人,談論著各種各樣的事。‘吃講茶’那種劍拔弩張的場面也少見了。”
順便說一句“吃講茶”也叫“吃講理茶”,是老昆明 的一種習俗,當事人雙方有了矛盾,雙方便約著人到茶樓講理,討論個對錯,講個輸贏,講理的陣容有大有小,茶錢就由講輸了理的一方付。有由此化解了矛盾的,也有越吵越烈的。大華董事長劉淑清的溫文爾雅、柔中有剛及此茶樓所標榜的“交益”主題,使來到這兒的茶客自覺不自覺地也注意到自身的形象與修養,吃講茶的火氣、暴戾之氣也就沖淡了許多,因此,當年茶客中便流傳著說“吃講茶”在大華交益社最易順水順風。
應用“交益”這個主題和平台,長袖善舞的劉淑清殷勤待人,廣交朋友、厚集人脈。其間還團結了一個“夫人團隊”,其中有龍雲夫人顧映秋、盧漢夫人龍澤清、後來有西南聯大校長梅贻琦的夫人、昆華師範、昆華女中的校長以及西南聯大的教授……等衆多名流。這爲她後來的事業和人生鋪就了一個更爲廣闊的舞台。
抗戰期間,作爲大後方的昆明 一下湧進了商界政界文化界的各色人物,劉淑清相繼開辦了個西南大旅社,著名作家茅盾,電影明 星金焰、王人美和許多流亡到昆的文化界人士都口口相傳,都到這兒住宿過。而當時號稱遠東第一家最時髦的“南屏電影院”的創意設計和投資建設,則是當時大華交益社一種全景式的延伸,劉淑清利用“夫人集團”的集資合股建起了影院。在有弧形玻璃幕窗的電影院裏建了最好的咖啡廳、除了播放《大獨裁者》、《呼嘯山莊》、《一江春水向東流》這些影片外,還上演陳白塵的話劇、開馬思聰的小提琴演奏會,冼星海的音樂會及各種各樣的音樂會,有豎笛演奏《幻想曲》、有大小提琴、鋼琴獨奏《雲》、男低音獨唱《伏爾加船夫》等……這些活動一下子拔高了昆明 的文化品味,走在了當時中國文化的前沿。而影院所賺之錢有許多都拿來捐贈抗日的飛機、專供遠征軍的鞋襪、成立殘疾士兵的工廠基金、救濟西南聯大流亡學生……隨後,劉淑清又把這種延伸擴展到了建造安甯溫泉賓館、成立專門收容戰爭孤兒的坤維慈幼院……著名作曲家洗星海和安娥還專門爲這個慈幼院寫了校歌。
劉淑清從大華茶樓延伸出來的這一系列産業,用當今時尚的說法當叫“文化産業”吧,如今政府費了大力氣成立的那些“文産辦”“文投公司”不就幹的這嗎?回頭想想,一個女子,在三四十年代早就把昆明 的“文化産業”玩得風生水起、活色生香,完全走的是市場的路子,不僅在經濟上形成了一種良性循環,在社會文化上也作出了有影響力的貢獻。
還要提到的是,在支援抗戰和反對內戰的民主運動中,劉淑清和她周圍的一幫朋友都極爲活躍,提出各種利民利國的議案,她與馬曜、楊青田等中共地下黨都是摯友,極積幫助中共雲南地下黨和雲南政界、工商界聯系,爭取雲南的和平解放……
作爲社會人的劉淑清把母親的角色也做得很完美,一個寡母帶的三個孤女,老大成爲北大的女教授,老三在美國從事自己最熱愛的專業,而當年因患腦膜炎導致耳聾而殘疾了的女兒劉自鳴最是劉淑清的心頭之痛,憑了劉淑清那份智慧與絕不放棄的頑強,劉自鳴被送到法國學畫,自此劉自鳴在她無聲的世界裏一直追求著藝術創新。如今,劉自鳴已經成爲中國畫界裏一位令人尊敬的著名畫家,卻很少有人知道在她身後曾站著這樣一位智慧的母親。
1950年,已到海外的劉淑清在中共的邀請下毅然歸國。並被任命爲省府交際處副主任。
1968年,劉淑清逝于文革。
如今昆明 的正義路,被推倒的碑坊重新又豎了起來,路端頭的五華山仍是省府權力所在地,步行街流淌著斑斓人流與物流,繁華依舊。大華交益社早已了無痕迹,拐過彎去,被易名爲“新昆明 電影院”的“南屏電影院”依稀還有些舊迹,問問裏邊的職員,已經無人知道劉淑清爲何物了。
附:劉淑清生平簡介
劉淑清(1904年~1968年)
事迹
籌建南屏電影院;
南屏電影院是當時西南地區最大、最先進的電影院。資料圖
劉淑清女士
抗戰時期收養數百名孤兒難童;
爲和平解放雲南做出貢獻……
1968年3月,劉淑清去世,終年64歲。
劉淑清的傑出事迹和高尚品格一直爲人們所懷念。據原省工商聯副主委聶耳兄長聶敘倫先生回憶:1961年,在西雙版納橄榄壩,一位張姓青年前來探望劉淑清,他流著淚叫她媽媽,要請她到家中吃、住。後來才得知,這是一位當年受劉淑清照顧過的孤兒。而今,劉淑清已經去世40多年,但每年都會有當年的孤兒到她的墓地祭拜:媽媽,我們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