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茶學的由盛轉衰|中國茶葉科學
相加也只占28.3%,其余71.67%,全部是明後期的100多年中撰刊的。上面具體分析表明,如果說明中期至清前期是我國古代茶書或傳統茶學的盛期的話,那麽,明代中期,只是我國傳統茶學盛期的序幕;真正的盛期或者我國傳統茶學的巅峰,則是明朝後期;至于清代前期,當是我國古代茶書由鼎盛的終極,走向衰落的開始。
事實也是如此,我國古代茶書或傳統茶學在經過1000多年的發展和澱積,登越明朝後期的高峰和走完清初盛期之路以後,就基本退出了曆史,經過一個多世紀的蕭條和沈寂以後,代之而起的,便是近代的茶葉科學技術了。
明清古代茶書或傳統茶學的興盛和繁榮,有人歸之爲與其時印刷業的發達和書商的活躍有關。明代特別是明代中期和後期,確實是我國古代出版、印刷事業最爲繁盛的時期,這與明清茶書的出版不無關系,但是,促進和形成明清茶書稱盛的決定因素,還是其時茶葉生産技術的發展和社會經濟、社會文化對茶的需要。很明顯,清代乾嘉時期,我國印刷事業和書市,並不比明代後期有什麽衰退,但這時和以後,我國基本上就沒有再撰刊過什麽新的和有份量的茶書了。
關于明清茶葉生産技術的發展,這裏我們以茶樹栽培技術爲例來作些說明。先從茶樹繁殖技術談起。在明代中期以前,我國茶書和有關文獻中談茶樹栽培,一般都沿用“種茶下子,不可移植,移植則不生”①的舊說。
但關于這點,至方以智《物理小識》中,就明確提出,“種以多子,稍長即移,大即難移”②;對于過去認爲茶樹只能直播不能移栽的看法,作了明確的否定。《物理小識》是方以智稿,康熙三年(1664)由其兒子方中通等編定的。所以,十分明顯,其所記當主要就是明代後期的一些內容。
據此可知,明代中期以前我國茶樹栽培主要如《四時篡要》所說那樣,采取的是叢直播;明代中期以後,如方以智所記述的那樣,有些地方種茶,就由單一的叢直播發展爲開始采用育苗移栽了。育苗移栽也是有性繁殖,有性繁殖容易産生種性退化,所以,入清以後,隨我國出口貿易對良種和名優茶葉的需要,茶樹的無性繁殖,在一些地方和有的茶樹品種上,開始得到了重視和推廣。
據有關文獻記載,在康熙後期,有人就在今廣東連山、陽山一帶,教瑤民用插枝法來栽種茶樹③。在清季,建瓯西o/ooo/oo廠一帶茶農,開始用插枝法繁殖“水仙茶”,所傳甚難,後來改用壓條法,“獲大發達,流傳各縣”④。
這裏應該指出,關于插枝、壓條乃至嫁接等繁殖方法,在我國果樹和花卉繁殖方面,運用較早,只是在茶樹栽培上,由于山區耕種一般較平原粗放,加上受“茶樹移栽即不能成活”的傳說的影響,直到這時因繁殖良種樹種的需要,才開始運用。再以茶園管理技術來說。
明清茶園管理,隨當時社會商品生産和農業精耕細作的進一步發展,在茶園擇地、中耕施肥、茶樹更新等等方面,較宋元以前,也有一個很大的飛躍。關于這一點,程用賓在《茶錄》中有一句極爲精練的概括,這就是茶園管理的“肥園沃土,鋤溉以時,萌蘖豐腴”①的十二字訣。這12字,不但全面反映了這一時期茶園管理的實際技術水平,同時,也把茶園管理的一些經驗和感性認識,提高到一個比較完整的理論高度,從而無論是從理論或實際上,都較以前明顯高出了一籌。
關于明清茶園管理技術的發展,這一時期的茶書和有關文獻中記述很多。在明清的衆多茶書中,關于茶樹栽培技術,以羅廪的《茶解》最爲系統和具體。如其在“藝”一節,首先提到種茶“地宜高燥而沃,土沃則産茶自佳”。在講過茶園擇地的要求以後,接著講選種和栽培:“秋社後,摘茶子水浮,取沈者,略曬去濕潤,沙拌藏竹簍中,勿令凍損,俟春旺時種之。茶喜叢生,先治地平正,行間疏密,縱橫各二尺許。每一坑下子一掬,覆以焦土,不宜太厚,次年分植,三年便可摘取。”②
《四時篡要》,是五代以前甚至是宋元時期對我國茶樹栽培記述最爲詳細的一部著作,但其采種、保種和栽培等方面較上引《茶解》相比,就顯得簡單和原始得多。如留種,《四時篡要》只有“熟時收取子,和濕沙土拌,筐籠盛之,……二月出種”這幾句。《茶解》則增加了“水選”和“曬種”二道技術,而且播種的時間,也不和《篡要》那樣死而“二月出種”,而是看具體的氣溫“種之”。
另外,《茶解》中對“茶喜叢生,先治地平正”和“次年分植”的記載,也是《篡要》所不見的。在唐宋的茶書中,對茶園地點選定以後,播種前是不言整地的,這裏明確提到了要先整地後播種。再是同樣是直播,《纂要》每叢要“種六七十顆子”,而《茶解》只需“一掬”,這反映明清時由于掌握一定的選種、種子處理技術,茶種的發芽率和成活率較以前明顯提高。
至于茶園中耕、除草和施肥技術,《茶解》又記說:“草(茶)根土實,草木雜生則不茂。春時薙草,秋夏間鋤掘三四遍,則次年抽茶更盛。茶地覺力薄,當培以焦土。治焦土法,下置亂草,上覆以土,用火燒過。每茶根傍掘一小坑,培以升許,須記方所,以便次年培壅。晴晝鋤過,可用米泔澆之。”在我國古代茶書對于茶園管理特別是中耕、施肥技術,其精細是沒有一本超過上錄內容的。
此外,《茶解》對茶園間作,也作了詳細記載。如其稱:“茶園不宜雜以惡木,惟桂、梅、辛夷、玉蘭、蒼松翠竹之類,與之間植亦足以蔽覆霜雪、掩映秋陽。其下,可莳芳蘭、幽菊及諸清芬之品;最忌與菜畦相通,不免穢汙滲漉,滓厥清真。”由上可以看出,明清茶園間種,也達到了一個很高的水平。宋以前對茶園間種沒提出什麽具體要求,而且也只提到“雄麻”一種作物和“桐樹”一種樹種,
在《茶解》中,不但提出了多種間種樹種和茶園只宜間種“清芬之品”的要求,而且開始注意茶園生態並且最早提出了上有蔭、下有蔽的多層立體種植的構想。這裏猶需特別指出,《茶解》關于在茶下種植“芳蘭、幽菊”的構想,不單是一個大膽的茶園人工生態環境設計,而且也是茶園抑制雜草生長的一種有效措施。清代《時務通考》中關于“用幹草密遮其地,使不生草萊”的記載,很可能就是從《茶解》茶下種植蘭菊所演化出來的。過去有人提出這樣一種看法,認爲“近代制茶和茶樹栽培技術,多半是由中國的古代或傳統技術承繼、演化過去的,但茶樹修剪和茶園複壯的--台刈、修剪技術,可能創之國外”。這是一種誤說。近代茶樹修剪,也本自我國,而且是本自我國明清時期創建的茶葉生産技術。
關于茶樹台刈的最早記載,見于順治末年的《匡廬遊錄》和康熙初年的《物理小識》。《匡廬遊錄》載:“山中無別産,衣食取辦于茶,地又寒苦,茶樹皆不過一尺,五六年後,梗老無芽,則須伐去,俟其最蘖。”
這是現存有關台刈的最早記載。不過,從方以智《物理小識》所記的內容來看,其茶樹更新的技術較《匡廬遊錄》更原始,可能最初的台刈,即是由此穎脫出來的。《物理小識》有“樹老則燒之,其根自發”;在發明台刈之前,人們可能就是以火焚來實行茶樹更新的。
当然,实践早于记载,《物理小识》和《匡庐游录》虽然都是清初的著作,但其技术的存在,当是明代至少是明代后期的事情。關于茶樹台刈的另一重要記載,是鹹豐時張振夔《說茶》中所記:“先以腰鐮刈去老本,令根與土平,旁穿一小阱,厚糞其根,仍覆其土而鋤之,則葉易茂。”很明顯,這條記載,技術上較《匡廬遊錄》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上面講的,是明清茶樹栽培技術的部分發展情況。但由管窺豹,可見一斑,這也反映了整個明清茶葉生産和文化發展的總的趨勢。我國古代或傳統茶學的進入盛期和巅峰,即是基于明清茶葉技術和茶葉文化這一高度發展的基石上的。由巅峰再往前行,就是下坡,我國傳統茶學在曆盡明清的盛期之後,自乾嘉起,便由衰落沈寂慢慢轉入了向近代發展的道路。
傳統茶學的由盛轉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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